国际特稿奥运会日本的美梦与哀愁
日本舆论普遍认为,在病毒持续变异的疫情中举办奥运其实是一场赌博,最新调查显示有八成的日本民众不赞成冒这个险。图为日本民众本月23日在东京街头进行反奥运示威
日本当年全力争办东京奥林匹克运动会,是将它视为振兴国家经济的大契机。安倍晋三2012年继任首相后,更认定奥运可引领国家经济从三一一地震海啸劫后复兴,因此东京奥运也被称为“复兴奥运”。不料,冠病大流行席卷全球,打乱一切布局,日本领导人只能咬紧牙关力求在疫情中成功举办奥运,争取标志性多过实质的胜利。
冠病疫情在全球暴发了一年半,原定2020年举行的东京奥运被迫展延一年,在许多争议和不确定中铁定于今年7月23日开幕。
如今,从成田国际机场一路到东京市内约80公里的高速公路都刷上了“Tokyo2020”字样。在东京,由于赛事延后了一年,随处可见各种有关奥运的广告和标语,有些已不如一年前那般亮丽夺目。不过,其设计与装潢仍能让人感受到日本对这项盛会付出的心血。
奥运开幕进入倒数,日本国内却感受不到亢奋,听不到激情欢呼,有的只是忧虑和怨怼的声音。
一名年轻女上班族受访时说:“我很喜欢看体育项目,也很早就购买了赛事门票。从2013年取得奥运主办权以来,我一直很期待2020奥运的到来。如果不是冠病,日本各地此时此刻也一定都在为奥运倒数。疫情多变令人非常扫兴,但更让人担心的是疫情会不会因奥运而扩大?”
日本官民之间对于是否要在疫中办奥运,看法分歧严重。当局希望将危机当作契机,通过举办一个让人放心的奥运,提振后冠病时代的国家经济,并借此振奋世人的士气。然而,日本舆论普遍认为,在病毒持续变异的疫情中举办奥运其实是一场赌博,最新调查显示有八成的日本民众不赞成冒这个险。
第四波疫情使日本全境在今年4月份进入紧急状态,当时奥运赛区东京和大阪都平均日增1000起病例,大阪还因为医疗资源不足,许多感染者被迫在家中等待床位;据统计,一个多月来已有17名患者在家中病故。
东京于6月21日解除紧急状态后疫情即刻反弹,新增病例明显趋多。23日新增病例619起,卫生部当天就召集专家小组分析情况;专家组认为,东京新增病例再破千只是时间问题。
京都大学传染病教授西浦博在报告中说,最先在印度发现的德尔塔变异毒株目前是全球最大新威胁,也是东京的计时炸弹。他预测,东京7月份出现疫情反弹的可能性大,一半以上的新病例将是这个传染力更强的病毒所导致。
专家:奥运期间 若东京疫情转急赛事须中断
《日经新闻》前资深编辑、经济评论员矶山友幸在杂志“President”发文,认为疫中办奥运是一次政治豪赌。如果一切顺利,首相菅义伟可在奥运后举行的众议院选举中捞到政治资本;但若是疫情反弹,重启紧急事态宣言则难免,到时经济将进一步倒退。
日本媒体报道,菅义伟政府内部最坏的打算是,奥运开幕前后若疫情大反弹,当局将不得不忍痛做出重大决定。政府疫情专家组组长尾身茂在6月中旬发出警告说:“如果奥运期间东京疫情转急,赛事必须中断。”
日本上次主办奥运是1964年,即二战结束后不久,当时的奥运确实给正在复苏的日本经济带来了超预期的效果。当时,子弹火车上线开跑,成为日本迈向经济大国的引擎和象征。此次,日本政府寄望奥运再度带动旅游业和经济。2019年,入境日本的游客有3000万人次,带动消费达4.81万亿日元(约591亿新元)。当局原本估计2020奥运年可吸引超过4000万人次的游客,为经济复苏带来动力。然而,疫情暴发后,去年的入境游客少了99%,外来消费额仅410万日元(约5万新元)。
当局今年3月宣布奥运谢绝海外观众,这对日本旅游业和相关业者是晴天霹雳。
负责推广旅游业的国土交通部指出,奥运门票一半是为海外观众预备的,这一来门票收入立马少了450亿日元(约5.4亿新元)。再加上流失了海外观众在日本的住宿、饮食和购物等消费,这意味日本至少损失2000亿日元。
日本野村综合研所NRI的研究报告显示,如果不停办奥运,日本的经济亏损可控制在1470亿日元(约17亿新元),比停办损失1.8万亿日元少得多。
报告也分析称,东京奥运赞助商一共66家,赞助总额33亿美元,如果停办,这些已花用的赞助费都将打水漂。
冠病疫情作乱,东京奥运成了奥运史上开销最高的一次,先后追加了五次预算,直至去年12月的累计预算是1. 64万亿日元(约198亿新元),比最初预算多了1.35万亿日元。其中,东京奥组委追加的960亿日元是做防疫用途,包括给奥运村增加了一个有负压隔离室的疫情应对中心。
做足防疫措施 迎接各国代表
国内外疫情反复不定让日本社会对于东京奥运照办深感不安。共同社的民调显示,约86%的受访者担忧疫情会随着奥运会的举办反弹;《朝日新闻》民调显示,希望奥运停办或再次推迟的人超过六成。
《每日新闻》的民调显示,64%的人认为本届奥运无法做到“安全和安心”。
对此,日本奥运组委会主席桥本圣子不以为然。她在最新一期的《钻石杂志》发文,从运动员的体育精神出发表达了不同意见。
有七次奥运参赛经验的桥本说:“奥运是日本与国际社会之间的约定,当局不能为了使本国民众安心而轻易放弃主办权。其实,在过去的奥运,选手们又何尝不是在与各类传染病斗争。例如,2016年里约奥运时出现兹卡病毒。当时,我作为团长采取了一切措施来保护团员。里约的经验告诉我们,只要有充分的防疫措施,是可以避免疫情的。体育的精神就是接受挑战,我们要以体育精神去克服这一切,并向世界传达这种力量。”
本届奥运参赛者包括来自2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1万8000人。对于奥运期间的入境检疫情况,日媒纷纷发声吐露不安,认为全球疫情仍反复多变,即使做足入境检疫,也难防漏网之鱼。
对从疫情严重地区入境者 采取更严格把关措施
在这方面,日本当局聚焦于应对变种病毒,因此对疫情严重的个别国家和地区采取了分外严格的入境把关措施。例如,奥组委6月21日发表声明称,计划对受到变种病毒严重影响的印度等国的代表实施更严格的检疫措施。这些国家的运动员在出发前必须连续七天接受病毒检测,而且抵达日本后要比一般选手迟五天住进选手村;入住之后前三天也不得与其他地区人员接触。
根据奥组委发布的防疫手册,各国家和地区的健儿在抵达日本前后都须接受病毒检测,入住奥运村后必须天天检测。一旦检测呈现阳性反应,即使无症状也必须隔离。奥运村内的防疫中心设有发热门诊和隔离室,医疗队会将轻症者送去指定酒店治疗,重症者则送入医院。
选手村内须时刻戴口罩
在选手村内,当局也做了严格规划。运动员除了吃饭,任何时候都得戴上口罩。选手村有个可容纳3000人的巨型食堂,原先的想法是提供自助餐,如今为了避免人群聚集,将改为由服务人员端上桌。此外,食堂同一时间的人数上限也减到可容量的三分之一。
为避免奥运村里的热门角落出现拥挤情况,当局将使用感应器追踪村内人流密度,感应器每两分钟自动更新。村内也广设大荧幕,实时显示餐厅和购物区的人流状况。选手们可在手机上了解这些场所的人流密集程度。
此外,居住在奥运村的选手都不准私自外出。当局安排了200辆巴士,接送选手来回奥运村和赛场。
冠病发生后,世界体坛赛事的安排逐渐出现了新常态,最基本的是将选手与一般市民进行严格区隔,这称为“泡泡”式赛事。
日本疫情专家组的20多名专家在本月发表的建议书中,极力呼吁当局闭门比赛,不让观众入场;当局未接受这一建议。
每个赛场只开放五成座位
桥本圣子说:“只要有观众希望到现场观赛,大会就会做好一切防范措施。”
当局与疫情专家商议后,决定每个赛场只开放五成座位,大型会场的上限是1万人。观众手册还列明,赛事结束后观众必须直接回家,不准在场外集会。